朝歌文坛《淇园笔会第三卷》
个人文集 - 朱莉娅 - 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
作者:朱莉娅  加入时间:2012-5-10 9:03:00  
还记得他小时候,每当考完试回到家,一边脱鞋一边叫一声“妈”,眼圈就红了。我问:“怎么了?”他哽咽着说:“我写错一道题。”然后就倒在我的怀里哇哇大哭。我抚摸着他颤抖的弱小的身体,就像抚摸长着细细的软软的绒毛的小鸡。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他不仅有了顽强的承受能力,而且开始排斥外界强加给他的东西,拒绝一切束缚和限制。
(一)
晚七点才带他下班回家,走到路口等红灯,遇见一个也带孩子回家的老师。便说:“你也才回来啊,当老师的真辛苦。”她说:“不是,我去接儿子了,他上书法班。”我说:“哦,学书法不错啊。”她说:“主要是他字体太差,练练书法提高一下。”我不无羡慕地说:“我儿子字体也不好啊,我想让他练字,可他不肯。”
回到自家楼下,我故意长叹一声,说:“唉,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听话呢!”他不屑道:“哼,那是他们没有主见!”
(二)
晚上,他在床上玩耍,大概是用被子、床单、衣服等造出一些地形,然后用扑克牌、残缺的玩具等摆各种阵势。我说:“别老是玩得忘乎所以,老师不是要求你们‘睡前半小时’吗?你多少天没读书了?要知道‘绳锯木断,非一日之功’——”
“嘿嘿,在绳子上绑一把锯齿,用不了一天就断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放在冰箱冷冻室,一会儿就冻上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开汽车不就行了吗?”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下暴雨、发洪水的时候呢?”
(三)
“‘我渴望自由……’下一句是什么?”他问。
嗨,这个问题难不倒从教多年的语文老师。我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他用眼神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渴望自由,但我又怎能从你们的管教中走出!”
“你不会在骂我吧!孩子需要大人的管教,否则走上歧途一生都毁了。”
“你越是限制我玩电脑,我玩电脑的欲望就会越强烈,懂吗?”他眼睛里包含着泪花,声音哽咽。
“园丁给树木修枝剪杈的时候,树木也会疼,但是不修剪它就长不成参天大树!”
砰!他挂起“闲人免进”兼“谢绝拜访”兼“禁止打扰”的牌子,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四)
清明节调休,放三天假。晚上他递给我一张纸片,说:“请您签字!我再去写一份,一式两份!”纸片内容如下:
不得干扰协议书
乙方在假期期间,不得干扰甲方干任何事,违者罚款二百(“百”字用铅笔写)元。甲方认真完成作业。
                                甲方:×××                                        乙方:
我经不住他一再纠缠,想起赵丽蓉老师的那个小品,便自以为是地签了一个网名。他没有看出破绽,喜滋滋地走了。接着又写了两份放在床头,叮嘱我说:“我爸回来一定让他签字!请你们看清了,我是用铅笔写的‘百’字,如果你们违约,我就把‘百’改成‘千’,或者‘万’,或者‘百万’!”
假期期间,因为不如愿,他曾哭着拿《协议书》说事。但我最终没有拆穿网名不具有法律效力的事,怕他恼羞成怒、伤心欲绝,也觉得当母亲的不必那么煞风景。
(五)
据说,在课堂上,他听到下课铃响的刹那,就赶紧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待老师一声令下,便飞快地冲出教室。他认为,在学习上多花一分钟就是浪费时间。所以,他总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搞定作业,留下大把大把的时间享受休闲生活。但朋友太少,离自然又远,无聊的时候就显得那么多,他会说:
“我现在干什么?既不要提‘学习’,也不能让我时光虚度!”
我知道他在打电视、电脑的主意,不予理睬。
爸爸说:“就知道玩,看看你考试的成绩,作文一下子被扣掉四分!给你订的《优秀作文选》呢?去,把这两个月份的《作文选》全部拿出来,挨个看一遍!不然,就去写两篇作文出来!”
他气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间。一会儿,又出来,扔给爸爸一张纸,上面写道:
如梦令 只重分
今天天气不错,本想出去玩玩。可是不能去,因为家长看分。可恶,可恶,家长只重分数!
(六)
他竟然爱上喝啤酒!一般在人多的场合,我不好意思强行制止他。
我说:“别喝了,你还要上课,会瞌睡的。”他说:“你小看我的酒量!两瓶也只是觉得头稍微沉一些而已。”
我说:“你会变笨的,酒精对孩子的大脑有刺激。”他说:“不是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吗?还有‘一曲新词酒一瓶呢’!”
真是“儿大不由娘”!长着,长着,那细细的软软的绒毛就慢慢变硬了,变成满身尖尖细细的刺?就像一只强悍的小刺猬!我们母子不再亲密无间,他开始把日记本藏起来,我们之间保持着小刺猬身上的刺那样长的距离。
希望岁月慢慢流淌,有一天,他的刺变得圆润而充满弹性,不刺伤别人,也不损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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