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去逛街的时候,我的电动车丢了............  
 
虽然只是一辆车,值不了多少钱;  
 
虽然陪我经历了几载风雨的它,有了些破旧;  
 
虽然有些老迈,有些‘个性’的它,让别人骑起来有些别扭......  
 
铁铮铮的骨架,没有感情,不言不语.....  
 
但是,我想,它应该还是有些灵气,有些秉性的!  
 
而与它久处的我,摸透了它的脾气!  
 
所以,我骑着是那么的得心应手!  
 
 
 
落寞的我,望着原本它应该呆的空地,必不可少的懊恼与伤痛......  
 
紧接着,心头反而升起一丝反常的平静.......  
 
可以说我心痛极处若不痛;  
 
也可以说三十而立的我,或许早已学会了宠辱不惊.....  
 
 
 
静静的夜,孤独的我,步行回家......  
 
十月的朝歌,秋意渐浓!  
 
从拆迁中的淇园路走,满地的坑洼不平.......  
 
踩到的角角棱棱,硌的脚底有点疼......  
 
这里原本没有路,这里原本不是路!  
 
我记得六个月前的这里,应该还是一处处的小院;  
 
每天傍晚,这里应该满跑着玩耍的孩童;  
 
每天傍晚,这里应该有三叔四伯,家长里短,笑语欢声......  
 
而现在,我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走在瓦砾上...... 
 
走在这样的瓦砾上......  
 
 
 
今夜有点冷......  
 
 
 
(二)  
 
 
 
这时的我,想起了我家的马....... 
 
 
 
很久很久以前,我家是有匹马的......  
 
不是堂吉诃德那样的瘦马;  
 
也不是三国演义中吕布与关羽的赤兔!  
 
它仅仅是一匹很普通的马,一匹我们全家赖于生计的马!  
 
 
 
那时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小城,汽车还是很鲜见的!  
 
当时县城内最主要的运输方式,就是一支支的骡车队!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马铃声中,辗转于车站、粮库、供销社、粮油站.....  
 
我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家的马儿,是一匹纯黑色的!  
 
那时的我,经常在它的身边玩耍,爬上爬下......  
 
恼人的是有的季节,它是要掉毛的,结果往往玩耍半天,衣服上满是沾惹的毛发....... 最得意的时候,应该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上了收工回家的父亲,在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中,抱我骑了上去......  
 
 
 
我家的马儿,是很温顺的!  
 
仅记得有一次,不知什么惊了它,挣脱了缰绳,冲出了家门,在村里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最后爷爷和父亲在打麦的场子里擒住了它,很是一番教训!  
 
马儿,就是再温顺的马儿,有机会的时候,也应该这么撒野式地跑一下.......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队里应该还有两匹烈马的......  
 
两匹远近出了名的烈马,经常把它们的主人整的没脾气.....  
 
有一天,两个人较上了劲,换一下吧,还不信治不了它了!  
 
结果,一个被咬伤了胳膊,一个被踢伤了腿,又悻悻地换了回来.....  
 
这件事就成了我们那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笑话与谈资!  
 
 
 
岁月如梭,大浪淘沙!  
 
随着时代的变迁,曾经辉煌的骡马队也渐渐地走向了没落!  
 
应该是91年的一天,放学回家的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在与父亲恳谈.....  
 
 
 
它要走了......  
 
就那么八九百元,买走了我家的马儿!  
 
就那么八九百元,买走了我对童年那最后一丝依恋......  
 
再也看不到父亲出工时,雄姿英发的扬起马鞭:得........戛(jiá)........  
 
再也听不到马儿撒欢时,那欢快的嘶鸣........  
 
 
 
我和我的父亲,还有附近的街坊,聚在胡同口,目送它的离开......  
 
以前,别人也有来借过马的,但这次,它应该不知道是次永远的别离!  
 
在那人的牵引下,它渐行渐远,间或地回了回头!  
 
最后消失在北边的拐弯尽头......  
 
街坊们和父亲简单地,低声地寒暄了几句,便默默地散开了......  
 
而此刻的父亲,就这么颓然地战在路口,狠劲地吸着了他手里的烟......  
 
 
 
晚上,母亲做工回来了,悄声询问了父亲当时的情形,埋怨了父亲:应该在马儿走的时候,再喂它几个玉米棒子!父亲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不迭......  
 
这句话,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一直记忆犹新,言犹在耳!  
 
那个晚上,我印象中极深的一个晚上,是一个沉默的晚上!  
 
静悄悄的,我写着作业,母亲缝补着衣物......  
 
唯见父亲烟头的一点红光,在房间一个昏暗的角落,若隐若现......  
 
 
 
这一别,即是永别!  
 
开始的几年,每逢在街头看到相似的马儿,便兴冲冲地跑上前去......  
 
一次次的失望,岁月无情的流过,渐渐冲淡了我对它的记忆!  
 
马的年龄平均为二三十年,从91年到现在的2012年,我想,当时正值壮年的它,应该早已化为蝶去......  
 
 
 
(三)  
 
 
 
第二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车子竟然找到了!  
 
我兴冲冲地去了,大老远便看到它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永远会对我矢志不渝!  
 
我默然地站在那,望着它,淡然一笑.....  
 
 
 
我在想——  
 
我的车子,失而复得!  
 
我的马儿,埋骨何处....... 
 
 
 
——2012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