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天的晨，似乎比以往更亮一些。起先，我以为只是因为没有雾。有微微的风吹着，空气洁净而干冷。
      我骑上车，蓦然抬头西望，禁不住惊诧万分。我看见了月亮，已经被高楼藏在腋下的一轮月亮，几乎是一轮光华四溢的满月。哦，我想，她在整个冷冷的夜里浮游天上，她的光辉那么宁静，那么悠远，那么高贵，那么孤傲，那么博大。我暗笑某代君王，仅仅几个凡身的女子就被弄得倾覆了城国与山河，岂不知真正绝世独立的却唯有这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浩浩明月。她自重而羞涩了，躲在建筑物的后面，不肯让我再看第二眼。她知道人们都要醒来了，懒得看这嘈杂人间，便碎步轻移，飘然西去。
      我穿行在冰冷的空气中，以一种不得不的心情，指尖开始感到刺骨的痛。街头偶有车灯闪烁，行人寥落。这时，我看见一位顶着花白头发散步的老者。当我经过他身边时，不可思议的听见他在唱歌，尽管没听清他唱的是什么，但我感受到那是一种自然的自由的快乐的歌唱。我真想停下来陪他，等走到结着薄冰的路面，我可以搀扶他走过。
      可惜我只是一闪而过了，但我的惊诧没有停歇。我又遇见了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妈妈，当我经过她身边时，不可思议的听见她也在歌唱，随心所欲的毫无顾忌的歌唱。我真想停下来陪她，我挽着她的胳膊，她一定会唠唠叨叨的讲很多琐事给我。
      元月四日的这天早晨，我接连遇见了两位在歌唱的老人。朦胧的天色给他们以掩护，他们得以大胆的展露自己并不优美的歌喉，发出了心灵深处意识之外的歌唱，震动了一个赶路者的心。这时候，更多的人还缩在被窝里，不敢触碰寒冷。也有的，已经开始了一天辛苦的忙碌，像我，就是要在七点前或更早一些赶到我的工作岗位上。真正能够享受这样美好的早晨时光，能够在这美好的早晨时光中用心聆听生命的足音的只有那两个可爱的老人及他们的同类。
      他们为什么歌唱，我坐在办公室里，不得不想。为看见了那一轮将逝的灿烂的满月？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隆冬之夜？为迎来了新一天薄如蝉翼的曙色？或者，什么都不为，他们歌唱，不是因为喜悦，不是因为满足，不是因为排忧，不是因为发泄。他们歌唱，只是生命本质的一种表达，想唱就唱了，那是一个超脱了凡俗忘记了自我的境界。
      这一天，晨时已过，太阳却一直没有升起。有人纳闷的抱怨说：早上还晴亮亮的，怎么又阴沉沉的了？我窃喜，即便一天不出太阳，我也不遗憾，因为我的早行，邂逅了那一轮光华四溢的月亮，还有，我听懂了那两位老者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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